第三十五章 巫蠱之道
白首妖師 by 黑山老鬼
2022-7-17 13:30
“啥?”
整個元執亭裏的學子們都怔住了,呆呆的看著那位緩步走了進來的黑袍老嫗,壹時間,竟有不少人面上露出了驚喜之色,本以為經得了昨天那壹鬧,連個教習都沒有了,誰成想,居然因禍得福,沒了元執這麽壹位年青的教習,倒來了壹位修為更高的教習指點課業?
這位老嫗,可是書院頗有名望的靈秀教習啊……
書院十幾位教習裏面,也是排名甚高的……
“她居然會來……”
而方寸心裏則是莫名的壹沈,生出了些不好的預感。
昨日,正是這個老嫗壹句話,阻止了自己進入藍霜亭的機會,如今居然又遇著了……
……
……
“妳們如今只剩了壹年時間了!”
那位黑袍老嫗入得亭子裏來,端坐在了講案之前,迎著眾學子或驚喜,或敬畏的眼神,神色卻沒有半分變化,鬥篷下的枯瘦面頰輕輕擡起,目光緩緩緩過了亭間,頓時壹片安靜。
她單瞧外表,壹身蒼老氣息,似乎八九十歲,但是仔細看模樣,面上卻沒有多少皺紋,又不顯得那般老,只是披著黑色的鬥篷,身上有些詭異氣息,卻讓人看著心裏便不舒服,待到目光掃過了亭間的每壹位學子,才嘶啞著聲音開口:“昨日,妳們在座師講道之時,丟了大醜,是否就真個以為,在書院裏的這三年,磨磨蹭蹭,也就被妳們這麽混過去了?”
周圍眾學子聞言,臉色多多少少,都有些愧色,低下了頭來,不敢直視她目光。
“實在是幼稚,妳們根本不曉得自己如今在耽誤些什麽……”
那位靈秀先生,接著開口,聲音渾濁嘶啞,帶了些冷嘲之意:“煉氣士大道,便是步步高升,層層突破,我實言告訴妳們,就憑妳們這些人的資質,其實是沒有資格進入書院的,當初妳們是借了誰的力也好,花了多少銀子也好,能夠進入書院,便是妳們的造化……”
“只可惜,妳們似乎並不了解這造化有多大……”
“呵呵,別人看來,妳們入了書院,便已是天之驕子,身份不同了,其實算個什麽?”
“書院之上,還有郡宗,郡宗之上,還有神宮,神宮之上,還有仙殿!”
“只有壹步壹步,入郡宗,進神宮,再進入了仙殿,才算走完了大道,有了些許資格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她說著話時,目光似有意似無意,掃過了方寸,緩聲道:“只不過,能夠走完這條大道的人,無壹不是當世奇才,便如柳湖方家的大公子,小仙師方尺,他便是先入了都偃郡的九仙宗,又選入了神江郡天月宮,最後又入了七王仙殿,這樣的人,才真算是有了成就!”
有不少目光,都偷眼向著方寸看了過來。
對於這位靈秀教習的話,倒是都覺得無所謂,仙師方尺的成就,自然是自己比不上的。
若是人人都能走出仙師方尺壹樣的路子,那柳湖方尺之名就不會名滿天下了。
“當然了……”
那老嫗說著,微微壹頓,卻又面露譏諷之色,冷笑道:“這條路,與妳們是註定無緣的,整個書院三百學子,裏面或許也只有寥寥十數人,有資格進入郡宗而已,書院學子的三條出路,對於妳們而言,早就掐死了壹條,妳們能做的,便只有想辦法選擇另外兩條而已……”
“所以,人家去參研的修為,修煉的寶身,妳們便不必惦記了,壹點機會也沒有,所以倒不如多在術法之道上下些苦功,或能修出些許火候,將來或許也可以留在城中……”
“退壹步講,便是去了永夜荒原,多點實實在在的本事,也算多點保命的本領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聽著她的話,眾學子皆已是臉色尷尬至極,卻誰也沒有說話。
“這個……倒是個從實際出發的教習……”
方寸聽著,心間略有些愕然,倒是不得不嘆惜了壹聲。
書院學子,三年期滿之後,大略上講,便只有三種出身:
其壹,便是被各郡之間的宗門看上,收入門去,繼續修習更高深的法門。
其二,便是進入各方朝堂,充作捕役,將守,煉器,醫官,謀士等等。
其三,便是被守夜宮收去,探索永夜荒原。
而第三個選擇,也是大部分天資不突出,又沒身家背景的學子們最終的歸宿。
當然了,在這三種之外,其實也有第四種,便是那等既沒有被宗門看上,又沒有資格進入朝堂諸部,更不願意去永夜荒原找死的,壹般都會豁出了壹切,直接潛逃,成為散修,只是這樣壹來,這個人的下半輩子,就很難能夠見光了,煉氣士的身份,也會被剝奪。
甚至,有可能會被通緝。
如今這位老嫗說的,倒確實是些大實話,也是實實在在用著得的。
“所以,老身來了,不教妳們如何修為,而教妳們實實在的壹些保命本領!”
這位靈秀先生,壹番道理講了下來,這才微壹停頓,目光漠然的看向亭間眾學子,忽然聲音微提,道:“昨日妳們也皆去聽了鐘越老先生講的馭物之術,是否覺得很了不起?”
眾學子聞言,皆連連點頭。
就連方寸心裏,也頗為期待,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有那位老先生的本領。
正想著時,他忽然心間微動,低頭看去,便見自己的腳邊,不知何時爬過來了壹只米粒大小的藍色甲蟲,極不起眼,也不知從哪裏爬過來的,書院裏面多山林草木,蟲子自然也不少,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,見蟲子爬到了腳邊,便下意識的壹腳踩癟,繼續聽著。
然後也在這時,靈秀先生看著紛紛點頭回應自己的學子,卻是冷冷笑了壹聲。
“妳們摸壹下自己的脖子!”
她忽然不動聲色的說了壹句,眼瞼垂了下來。
眾學子不解,壹個個下意識的擡手向自己的脖子上摸了過去,忽然間,整個亭子裏面響起了壹陣騷亂,案幾倒塌碰撞之聲響起了壹遍,甚至還有人嚇的叫出了聲,東倒西歪之間,向著彼此看去,便看到每個人的脖頸之上,不知何時都爬上去了小蟲子,有的還兩三個。
冷不丁之下,便是都乃是煉氣學子,也嚇的不輕。
“哼!”
靈秀先生冷哼壹聲,壓得亭內安靜了下來,然後她臉上,像是露出了些許得意之色,冷笑道:“鐘越先生的本命經,乃是術經,他的馭物之法自然厲害,只不過,馭物之法修得再好,要殺妳們時,卻也會被妳們看見,但我靈經高手想要妳們的命,妳們都不知怎麽死的!”
說著話時,已經從身後的黑色鬥篷裏,取出了壹個藍色的葫蘆,拔開塞子。
同時手掌輕輕壹招,便見每壹個學子脖子上的藍色甲蟲,都展翅飛了起來,在這學亭的半空裏,看起來倒像是壹層淡藍色的薄薄霧氣,慢慢湧到她面前,飛入那葫蘆裏去了。
方寸全未想到這壹幕,臉色有些尷尬。
悄悄的伸出腳去,將那只被踩癟了的小蟲踢到了鄰座申時明的腳邊。
好在蟲子太多,這位教習也沒有發現,待到蟲子皆飛回了葫蘆裏,便重又將塞子蓋上,收回了鬥篷底下,然後冷聲講解:“老身的本命經,便是靈經,修習參衍的,便是靈經裏面的禦靈之術,天地萬物,皆有靈,那天地萬物便皆可為我所用,這是何等樣的本領?”
“妳馭物之術修煉的再強,壹人可敵百萬師麽?”
“攝神之法修煉的再好,能夠惑得了壹國之人麽?”
“惟我靈經壹道,化天地萬靈之力為己用,大了說,修煉至深處,可以禦百蟲為兵,萬獸為將,壹人便是壹支大軍,可覆敵國。往小了說,日後妳們降服精怪妖魔為己用,也能讓自己比旁人更多幾分自保之力,而這,便是老身要講給妳們聽的,靈經之中,巫蟲壹法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眾學子皆仔細聽著,誰也不敢大意,以免壹個蟲子不留神就鉆進了自己衣裳裏來。
而那位靈秀先生,也是剛剛講到此處,便慢慢起身,來到了方寸身邊。
“老身這巫蠱之法,妳覺得如何?”
她居高臨下,面上也不見什麽笑容,平靜的詢問方寸。
方寸急忙回答:“高深莫測,嘆為觀止!”
黑袍老嫗臉上浮現出了壹抹難以察覺的笑意,淡淡道:“如今,老身雖只是暫時過來授業幾日,但也不會疏憊,壹樣會好好教導妳們,妳且如實教來,這《靈經》,可能背得下來?”
方寸微怔,老實回答:“背不下來……”
他入書院才不過月余,壹直在提升修為,參研《術經》,《靈經》只是讀過而已。
“對於書院弟子而言,《七經》皆需倒背如流!”
老嫗看了方寸壹眼,冷聲道:“妳入學太遲,七經之道,妳已落下了太多,如今我講的,妳怕是聽也不懂,所以需惡補功課,這七經之壹的靈經,便是天下巫蠱、禦獸乃至伏妖煉魔等等法門的總綱,妳現在需要做的,便是先將《靈經》完全背下來,明日來時,我會考妳!”
交待罷了,她便回身走回案前,開始講授巫蠱之法。
倒是座前只留了方寸壹個,望著那足有壹指厚的靈經,整個人微微發呆。
“這洋洋灑灑幾萬言,妳讓我壹天之內就背下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