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縱使晚風吹 by 容煙
2024-11-23 23:55
晚風01
《縱使晚風吹》
文/容煙
-2023.07.11
半夏小說獨家發表,希望諸君支持正版。
*** *** ***
淩晨壹點,明季酒店。
作為雲京市規格最高的酒店,床墊用的是知名德國品牌Vission,起購價兩萬美元,按理說睡上去應當很舒服,但商未晚卻睡得並不踏實。
尤其是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時。
“茲——茲——”
手機微震,縱使被放在昂貴的水晶玻璃床頭櫃上,震動感仍讓人煩躁。
更遑論還有手機屏幕亮起的光,格外晃眼。
商未晚閉著眼拿起來劃過接聽,放在耳畔正要問是誰,就聽電話那頭的人扯著嗓子喊:“程二,又在哪個溫柔鄉裏浸著呢?三缺壹,趕緊來。”
電話裏背景音嘈雜,動次打次的聲音輕易壓過人聲,把商未晚從困意中拽醒。
隨後是壹堆人哄笑的聲音。
“影響了程二的好事,萎了看程二不弄死妳。”
“開公放,看看程二是不是正辦事兒呢。”
“……”
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聲音,葷玩笑開得熟稔。
說話間還伴著女郎嬌滴滴的打情罵俏聲。
商未晚看了眼屏幕:蘇堯。
她沒見過,卻聽說過。
格瑞外貿最小的公子,愛玩,愛賭,牌桌上壹夜輸個幾百萬都是常事。
接錯電話的尷尬讓她不自覺放輕了呼吸,將手機放到了旁邊的枕頭上。
孰料安靜空間裏,對方聲音還是精準無誤地傳到了她耳朵裏:“妳他媽又泡了哪的妞,連場子都不看了?”
聲響驚擾到了正熟睡的男人,他把手機開了公放,“什麽事?”
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啞,顯得愈發低沈。
“到妳場子打會兒牌。”蘇堯說:“這個點兒妳跑哪去了?”
從小就在雲京長大的貴公子說話時壹口京片子,味正得很。
“妳們打。”男人坐了起來,被子順勢滑落到腿上,露出了堅實的上半身。
饒是已經看過多次,卻還會不自覺被吸引目光。
身材確實很好。
該健壯的地方健壯,卻不是大肌肉塊。
流暢的手臂線條看上去像是精修過的工筆畫,從側邊看,能看到他優越的下頜線,似是被精心雕刻過壹般。
山根高,鼻梁天然堅/挺,壹雙眼睛狹長深邃,剛睡醒,帶著幾分倦懶之意,連說話也漫不經心地:“忙。”
惜字如金。
蘇堯嗤他:“妳忙個屁啊。妳身家不都在這兒了麽?現在連「願」也放著不管,是準備回去繼承家業?妳家老頭子放話了?”
說著兀自笑起來:“不過妳家現在也就妳壹個培養對象,倒也不是不可能。妳他媽是不是背著我們悄悄去讀EMBA了,卷我們是吧?”
室內忽地沈寂下來,開著二十六度恒溫空調的房間好似在壹瞬降了溫。
“屁。”男人說話隨性,開口那刻又似乎讓整個空間活絡起來,“忙著睡覺。”
“和誰啊?”蘇堯問:“聽說妳最近泡了個妞兒,帶來看看。”
聊起這個,男人側目望過來。
恰好和商未晚沈靜的目光對上,商未晚立刻別開臉。
隨後就聽他說:“滾。我壹會兒到。”
電話掛斷,室內恢復寂靜。
商未晚又滑到被子裏裝睡,而身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,應當是他開始穿衣服。
沒多久,聲響消失,房間裏的氛圍燈忽地亮起。
商未晚半瞇著眼,剛好看見他的全貌。
“啪嗒——”
金屬質感的摩擦聲打破寂靜,銀色S.T.Dupont上方亮起壹簇火苗,在昏黃燈光下縱情搖曳。
煙味逸散開來,上萬塊的打火機被隨意丟在桌上。
他散漫地倚在懸空桌前,185的身高倒顯得這VIP套房有些逼仄。
壹條黑色西裝褲,最百搭的白襯衫,襯衫下擺並未壓進西裝褲裏,今天這件尺碼也不太合適,略顯寬松,而且最上邊兩顆扣子都沒扣,露出前胸壹大片肌膚,白得反光,鎖骨下方還依稀能看見幾處咬痕,他卻毫不在意。
夾著煙的手指修長,指甲修剪得又短又齊,眼神尚未聚焦,看著還沒清醒。
煙抽了壹半便在煙灰缸裏掐滅,伸手揮了揮眼前的煙霧,沈聲道:“我還有事,先走了。”
“哦。”商未晚應了聲,卻沒坐起來送他。
等他走出房間門,商未晚才松了口氣,卻沒想到壹分鐘後又折返回來,“對了。”
那道慵懶又低沈的聲音驀地響起,把商未晚嚇了壹跳,瞳孔都忽然放大。
對方倒是抱臂站在原地,先還有些歉疚的表情,之後便是好整以暇地看著。
似是難得看她有這麽驚慌的時刻。
但不過片刻,商未晚便調整好,又是壹副波瀾不驚的模樣:“怎麽了?”
嗓子有點幹,說完後低咳了聲。
“衣櫃裏有換洗衣服,以後我就不讓人給妳送了。”男人說。
商未晚點頭:“好。”
模樣乖巧,卻偏生沒生壹張乖巧臉。
不過那張風情萬種的臉此時未施粉黛,長發披散在肩側,也能偽裝出乖巧的假象。
男人看著她欲言又止,最終拿著手機什麽都沒說地走了。
剛走到門口,商未晚便喊他:“程闕。”
程闕頓住腳步回頭:“嗯?”
“抱歉。”商未晚側過身,腦袋枕在單臂上,“剛才我不是故意接妳電話。”
是因為今晚兩人的手機都放在了她這邊的床頭櫃上,她工作又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性質,平時淩晨三四點也有人打電話來,所以她下意識接了起來。
慶幸的是,她沒說話。
“沒事兒。”程闕說。
頓了下,程闕輕笑,笑得慵懶又散漫:“還是,妳怕被聽出來?”
這話問得似是試探,但程闕卻沒半分試探的表情,仍是平日裏那副輕散無謂模樣。
商未晚抿唇,嘴硬道:“都是妳的朋友,我怕什麽?”
“是麽?”程闕摁滅了燈,房間陷入黑暗,他聲音輕飄飄地:“周朗也是我朋友。”
壹下就扼住了商未晚的命門。
-
商未晚從未想過,自己有朝壹日會和男人演化成見不得光的關系。
更未想過,那個男人是程闕。
程闕離開之後,商未晚也沒了睡意。
剛才差點接錯電話的恐懼還留在腦海,仍心有余悸。
不過她這麽多年在投行練就的第壹項技能就是: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。
所以常有人誇贊她能力出眾,情緒穩定。
但情緒再穩定的人也會有失控的時候,做壹些出格的事。
譬如現在。
程闕是她閨蜜老公的發小。
第壹次見面是在他的酒吧,當時她陪閨蜜去酒吧買醉,喝多了的閨蜜六親不認,往他懷裏撲時,被她從中間抱住。
後來閨蜜被她老公接走,而她承了人情,搭了程闕的車。
但那天率先提出載她回家的人是周朗。
華醇集團的少東家,名副其實的豪門貴公子,從身高到長相,再到人品,挑無可挑。
但,他已經和青梅竹馬的戀人結了婚。
所以她理所應當地拒絕。
而和程闕的第二次見面是在壹個月前,在壹家新開業的酒吧裏。
她去洗手間時聽見程闕在和壹個女人交談,信息量巨大。
原本已經準備折返的她,卻在接了壹通電話後停在原地。
走到走廊盡頭時剛好看見他倚在墻邊,站得吊兒郎當,修長的手指翻來覆去地玩弄著壹支煙。
漫不經心地,似是這世上所有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。
他說:“喜歡什麽不好?喜歡壹個有婦之夫。”
那語氣,三分勸,三分惜,還有四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。
商未晚嚴裝鎮定:“妳說什麽?”
“妳喜歡周朗。”程闕說。
用的是肯定句。
是的,商未晚暗戀了周朗七年。
商未晚壹直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,卻沒想到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。
於是睚眥必報的她把剛才聽到的內容也刺回去:“那妳呢?喜歡嫂子就可以?”
“程先生。”商未晚朝他冷笑:“妳哥知道這件事嗎?”
程闕玩弄著煙的手指壹頓,沈默下來。
商未晚本以為這件事就結束了。
往後她跟程闕也只會是相看兩生厭的關系。
卻沒想到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,程闕忽地開口,“不如,妳跟了我吧。”
語調散漫,壹點都不像是在征求商未晚的同意。
商未晚問他:“那妳能給我什麽呢?”
程闕反問:“妳要什麽?”
說完嘲弄地笑了笑,點燃了那支煙,“我好像只有錢。”
隔著壹層單薄的青色煙霧,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混雜在壹起,程闕勾了勾唇角:“妳不是最喜歡錢麽?”
“轟隆——”
壹道巨大又沈悶的雷聲響起,打斷了商未晚的回憶。
隨後黑暗天空中劃過壹道閃電,像是要把這黑天劈出壹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壹樣。
也在壹瞬間照亮了大地。
狂風大作,樹被吹得東倒西歪。
沒壹會兒,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。
商未晚穿著睡袍站在窗前觀賞夜景,明季酒店的地理位置格外優越,單向玻璃私密性很強,站在窗前便能將這座城市最繁華的景致收入眼底。
那天也是個瓢潑大雨的夜,她問程闕要了五百萬。
說好了,只談錢,不說愛。
因為兩人的交際圈有重合,所以不能告訴身邊任何人。
也約好只在酒店見面。
若是兩人之中有誰愛上對方,那便斷了。
若是誰要談戀愛,也就斷了。
大概就是壹個合情合理的約P流程,也是很有經驗的約法三章。
甚至兩人簽了合同,壹式兩份。
程闕大概是很老道,畢竟是雲京市上流圈裏出了名的浪蕩子,三天換個明星,五天換個模特,只要他願意,數不清的女人前赴後繼,而他身邊那些,譬如蘇堯,也是出了名的愛玩。
俗話說得好,物以類聚,人以群分。
在這名利場裏呆久了的,哪個不是亂花漸欲迷人眼?
真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。
但商未晚是第壹次。
在沒控制住情緒的時候,和他接吻,去酒店開房,縱情歡愉,約法三章。
初吻、初夜,都結束在了二十八歲這年。
但她在對上程闕的時候,不能輸,所以裝得老道。
裝撈女,並不難。
滿打滿算,這才是他們第四次見面。
做的第三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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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商未晚思緒渙散時,手機微震。
她拿起來看,是張照片。
包廂裏男男女女聚在壹起,相談甚歡,甚至還有公然摸著女伴胸的男人。
照片中間,赫然是周朗。
程闕發消息:【幸好妳沒吱聲。】
商未晚皺眉,不懂周朗為何也會參與到程闕他們這種玩咖的局裏來。
卻在面對程闕的消息時,下意識地回復:【吱-】
壹秒便撤回,換成了: 嗯。
消息發出去的那壹刻,有電話進來,還沒等她看清是誰打來的,就先手誤接了起來。
“晚晚。”壹道滄桑的女聲單刀直入地說:“妳那兒還有錢嗎?再給媽打二十萬吧。”
來自榆市的電話,她媽古翠芳的。
如果看清了,她是不會接的。
商未晚皺眉:“壹周前我才打了十萬?妳真當我開銀行嗎?”
古翠芳嘆了口氣:“妳姐這段時間化療效果不是很好,前幾天又進了壹趟ICU,在特殊病房,壹天就得五千,那點兒錢夠怎麽花啊?人進了醫院,錢就跟扔海裏似的,扔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見。”
商未晚沈默,隨後道:“我沒錢。”
電話那頭也沈默片刻,“那算了,我明天就讓護士把妳姐從特殊病房裏轉出來,咱不治了。妳也收拾收拾跟領導請個假,壹周後回來參加葬禮。”
商未晚手頭的項目進行到了最後階段,根本抽不出空來回家。
雖然知道她媽這話是威脅,也還是妥協,“我沒那麽多錢。過幾天吧,我發工資以後給妳打過去,但最多可能就五萬。”
“這麽少?!”古翠芳驚訝。
商未晚微頓,想說不少了。
到手月薪五萬,少說也算是打工人的中層。
可在她媽古翠芳眼裏還遠遠不夠,恨不得她壹個月五百萬。
商未晚不欲和她多扯,叮囑了句照顧好我姐便掛了電話。
掛斷電話以後才發現微信裏有三條未讀消息。
兩條來自閨蜜周悅齊。
【探頭.jpg,商商睡了嗎?要不要來看好玩的?】
【蘇堯那個傻缺正跟人打賭,說是輸了要脫褲子裸、奔。】
還有壹條是程闕發來的:【要不要過來待會兒?妳小姐妹也在。】
商未晚先回周悅齊:【跟誰?】
周悅齊下壹秒就發來:【哈哈哈,跟程二哥。】
【就上次妳在酒吧見到的那個大帥比,他今天來的時候帶了壹身草莓印,蘇堯為了讓他把女朋友帶出來,跟他賭麻將,程二哥輸了就把女朋友帶過來唱歌,蘇堯輸了就脫褲子裸、奔。】
商未晚盯著屏幕沈思,問周悅齊:【妳明天不上班?】
周悅齊:【周六啊姐姐,我好不容易求我哥帶我出來看熱鬧。】
商未晚敷衍地回了句好吧,又切回到和程闕的聊天頁面。
屏幕上剛好跳出來壹句:【睡了?】
商未晚:【還沒。】
斟酌後又發:【聽說妳拿我當賭註?】
程闕:【?】
商未晚將周悅齊那句話截圖發過去。
程闕的備註變成了“對方正在輸入”,過了壹會兒後:【誰說妳是我女朋友了?】